秋名晴觉得自己是害怕姐姐秋名贺的。
她仍然记得,在那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夜晚,那个从疯狂的宴会演变成疯狂的杀戮的夜晚,她在朦胧的雨中看到的那双血红的眼睛。
那绝不是人类能有的眼神,所以秋名晴逃走了,躲进了深邃的夜色中。
第二天早上星宫叫醒她,告诉她:她的姐姐暴走,杀光了其他杀人鬼,而她则在即将被杀的时候觉醒了不完全的固有结界,得到了能够抹消超现实事物的能力,并且将自己的杀人冲动抹消了。认为妹妹已经不是杀人鬼而不符合要求的姐姐于是留了她一命。
秋名晴相信了这番说辞,因为她认为星宫身为一个组织的首领,没有必要骗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前杀人鬼。
我帮你的能力取个名字好了,就叫FreeFall。星宫笑着说。
用日文怎么说?
【次元崩落】,要记住哦。
我能抹消姐姐的杀人冲动吗?
恐怕不行。她和普通的杀人鬼已经不一样了,不是把杀人当理所当然不做拉倒的事看,而是不杀人就无法思考、无法活下去,简直像是严重成瘾。那已经连接到她的内核了,如果贸然抹消,最坏的情况会变成植物人。
于是她只能看着姐姐被锁在旅行箱里,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去上学,还因为使用星宫赞助的日用品而被同学当成了大小姐。
……直到今天。
她终于明白,并想起来了。
——那天晚上,她看到的是一面溅上血的落地镜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人格的融合、亡者的弥留、灵魂的分割,这本来就是非现实的,是有可能被一并抹除的东西。即使如此,你也想尝试吗?”
“这是我的责任。横竖是个死,说不定就出现奇迹了呢。”
“大小姐形象完全崩坏了啊。”
立夏在结界上打开一个口子准备放温徳拉出来,星宫随意地往里看了看,吓了一跳。
“立夏君,你的结界里,本来就有那些建筑物的吗?”
“没有啊,一开始是超平坦的白色平原。我嫌它太单调,就弄了点房子。”
星宫还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。
“温徳拉,zaima?”
“buzai,cnm。”
“临死前在做什么?”
“瘫着发呆。”
“有空吗?”
“闲得很。”
“能拯救吗?”
“你要肯救,我倒是很开心。”
“秋名,你去把她抱出来?”
“为什么要我去?”
“啊,嫌弃了。温徳拉,你被母体嫌弃了哦?”
“诶——”
“小家伙,要不要我这大妈把你公主抱出来?”
“……算了我还是自己爬出来吧。”
在场的四个人里面,一个事不关己,三个危机意识淡薄,明明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,却一点紧张气氛都没有。温徳拉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,她从靠着的墙上滑下,慢悠悠地朝出口侧滚。
“啊,说起来,姐姐呢?”
“她在我结界里睡着了。菜得一逼,这才几点,睡得真早。”
“只是你的作息过于奇怪了吧。”
结界外的三人良心一点也不痛,甚至开始聊天。随着星宫手一抬,秋名贺从半空中突然出现,掉在了被褥上,竟然还以奇怪的姿势熟睡着。
“丢人啊,睡得像条狗一样。”
“为什么是狗啊。而且她要是醒了,真的不会和温徳拉打起来吗?”
“说得也对,毕竟是麻烦的根源呢。立夏君,干脆直接把门关上,让她就这么消散掉算了?”
“哇,这么狠的吗?”
“洋溢着社会气息啊大姐。”
“你看,杀人鬼会标榜自己的存在意义,甚至寻求成为正常人的方法;但从社会常识的角度来看,不仅没有义务帮她,还会觉得杀人鬼全死光才更好吧?”
“怎么会这样?可是,大姐你……”
“所以,赶紧把自己的潜能多压榨一点,完美解决这破事。如果你成功了,我会负责主张她在里世界的生存资格。但要是失败了,我可不会帮你挽救什么。”
“诶?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说,星宫她想帮温徳拉,但是以她的身份,私下出手帮一个杀人鬼说不过去,只能做到这地步。你理解成傲娇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立夏君,你在说什么呢?这只是社会人点到为止的人情交换罢了。”
“是这样吗?”
“是这样的。”
立夏一脸不信的样子,不过这时温徳拉已经滚到了结界门口,她顺手把她拉出来,关闭了结界。
“哇……还以为要死了。我警告你,呃……诶。”
“希尔菲德。”
“我警告你,希尔菲德,下次……这名字鬼才信啊!”
“你不是鬼吗?不管是生存方式还是存在方式。”
“竟然无法反驳……”
严格来说,不是鬼而是幽灵。不过在场没有人指正这一点。
“怎样?晴桑,你可得考虑清楚。这个杀人鬼幽灵,往大了说,相当于世上杀人鬼的集合;往小了说,导致了目前为止的糟糕事态。不管怎么看,直接抹杀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。——即使如此,你也要挑战自己,尝试救下她吗?”
“……可是,那并不是‘她’的意愿吧?我……”
立夏开始感到无聊了。就算最后横下心要搞死温徳拉,“幽灵”这种非现实的存在面对【次元崩落】本来就是毫无胜算的,有两个固有结界坐镇也不怕她跑了,现在连能不能成都还不知道,就先开始纠结这些东西了?
“第一步,尝试抹掉杀人鬼部分。如果失败了,温徳拉被抹掉了,一了百了——如果成功了,第二步,星宫把她扔进结界里,我就回去睡觉了,你们慢慢谈论她的罪恶和救赎,决定让不让她活下去。吼不吼啊?”
立夏并不会考虑这么多,她认为要救,就会出手救人……警察抓受伤犯人还给犯人治疗呢。与生俱来的罪恶、行为产生的罪恶,那都是用来审判其主人(第二步)的东西,不是决定立夏的行动(第一步)的东西。
最终能决定一个人行动的只有那个人自己——目前为止,立夏依然这么深信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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